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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、格伦费尔塔要拆除了
“我整晚都被困在那里。”
站在格伦费尔塔脚下的安东尼奥·龙卡拉托抬头望着那栋被白布裹住的建筑,语气里是疲惫,也是释然。八年前的那个夜晚,伦敦历史上最惨烈的火灾之一就在这里发生。
他和儿子克里斯托弗亲眼看着大楼燃烧,街道上满是惊慌失措的人,尖叫声、玻璃破碎声混在一起,成为他至今挥之不去的噩梦。
如今,那栋大楼早已不复往日模样。白色的防护膜将残骸完全包裹,像是一道绷带,试图掩盖城市的伤口。而旁边那台绿色起重机——象征着新的开始——缓缓启动,宣告拆除工作的正式展开。
从2025年10月起,顶层拆除终于开始动工。工程会持续近两年,拆除团队将在密封的包裹层后面,从上而下,一层层地“解构”这座悲剧的纪念碑。每一层大约需要一个月时间,所有拆下的物件都会被小心装入没有标记的卡车里,悄无声息地运离。
“是时候了。”安东尼奥说,“但必须要尊重它——那是七十二条生命的所在。”
他的儿子克里斯托弗点点头,神情复杂。那座塔在伦敦西部的天际线上依然显眼,它像一根刺,提醒着人们——有些教训,不该被忘记。
2、住宅楼被大火吞噬,有人把孩子扔下楼
2017年6月14日凌晨0点54分,伦敦西部肯辛顿区的格伦费尔塔突发大火。那是一个平常的夏夜,居民大多已入睡。没人知道,一个小小的电器故障,正要引爆英国战后最严重的住宅火灾。
起火点在四楼。Uber司机Kebede刚结束夜班回家,他的冰箱忽然冒出火光。几分钟内,他冲出房门、报警、挨家挨户敲门。消防车赶到时,火势看似不大,消防员们以为又是一次常规的小火情。伦敦的高层,每周都会有三四次这样的出警。
然而,几分钟后,火舌顺着外墙的包层窜上天空。消防员喷出的水在高温下立刻汽化。那层铝制外壳的内芯是可燃塑料——这次翻新的材料,竟成了全楼的助燃剂。
一分钟,一层楼,大火像有生命的怪兽,从地面蹿到屋顶,只用了十五分钟。而楼里的居民,大多数仍遵循消防指令——“待在原地”。
这是几十年来英国对高层火灾的一贯建议:楼体结构坚固,防火门能抵挡火势,留在室内最安全。可那天夜里,所有规则都失效了。
电话接线员反复对楼上的住户说:“别慌,消防员正在灭火。”可当他们意识到火已完全失控时,为时已晚。
有人在电话里哭喊,有人试图从窗户挥舞手电,十二岁的杰西卡一直与控制室保持通话,接线员听着她的呼吸越来越微弱,直到彻底安静。二十三楼,那一夜有二十四人丧生。
还有母亲Zenay,抱着孩子在电话里尖叫:“我的孩子死了,我要和他一起走!”消防员被命令不得上十一楼以上——那里温度已经如同地狱一般。她最后一声惨叫,接线员永远忘不了。
火势吞噬了整栋大楼。七十二条生命,年龄从刚出生的婴儿到八十多岁的老人。
火后留下的,不只是焦黑的残骸,还有全国的震怒与悲恸。
特蕾莎·梅在火灾发生后第二天下令进行独立调查,誓言“查清一切”。这场调查耗时八年、1700多页报告,直到2024年才最终公布。它揭开了一个令人不安的真相:
这场灾难并非天灾,而是制度失灵的连锁反应。从包层材料的测试标准,到建筑公司的监管缺位;从消防指令的僵化执行,到地方政府的预算削减——每一个环节,都有人在“省钱”与“安全”之间选择了前者。
有人说,格伦费尔烧掉的,不只是那座塔,还有英国对公共安全的信任。如今,那片区域早已被白布覆盖,成了城市的一道阴影。
3、伦敦大火与燃烧的纪念
说到大火,那就不得不提伦敦历史上另一场火灾——Great Fire of London。
伦敦见证过火的另一种形态——那是359年前,1666年9月2日。凌晨的布丁巷,一家面包店的烤炉未熄,火星落入木板。而当时的伦敦简直就是个塞满火药的木匣子——中世纪街道窄得能和对窗邻居握手,木结构房屋挤作一团,仓库里堆满沥青、煤炭、亚麻油。整个夏天滴雨未落,泰晤士河退到历史最低水位。
火势像喝醉的巨人,沿着狭窄街道横冲直撞。人们抱着家当往河边逃,马车堵死了逃生路线。更讽刺的是,当时的伦敦市长第一反应竟是:“妇人之力足以扑灭!”——他担心强行拆房灭火要赔钱,结果错过了最佳时机。
据报道,当时主流灭火方式是拆出隔离带,但房东们拼命阻拦,毕竟房子是他们全部身家。直到火舌舔到泰晤士街的仓库,里面四千桶沥青瞬间炸成火球,人们才明白这不是普通的火灾。
第三天最魔幻——圣保罗大教堂,这座石头巨兽居然从内部燃烧起来。为什么?原来中世纪工匠在拱顶下搭了木脚手架,准备维修屋顶。火焰顺着木头爬进教堂核心,把藏在地下室的整座伦敦书商仓库烧成灰烬。
国王查理二世带着弟弟亲自上火线,组织消防队,更重要的是调来皇家工兵。他们开始系统性地用火药炸出隔离带,用可控的爆炸阻止不可控的火灾,需要精确计算药量和爆破点。到第六天火势减弱时,整个伦敦城心被烧穿了1.5平方公里。
但故事最精彩的部分在灰烬中开始。建筑师雷恩和胡克提出了新规划:拓宽街道、砖石结构强制替代木屋、统一建筑红线。虽然最终因产权纠纷没能完全实现,但催生了英国第一部《建筑法案》。
更深远的是,大火意外终结了鼠疫。老鼠窝被烧光,带菌的跳蚤在高温中灭绝。这就像命运开的残酷玩笑——用最暴烈的方式给城市按下重启键。
然而三百多年后,格伦费尔的火又提醒人类:当监管被市场化、当安全变成利润的附属品,历史就会反噬。2015年的那次翻新,本应让居民住得更舒适,却成了埋在外墙里的炸弹。
火,又一次让伦敦付出了代价。
也许正因如此,当2016年伦敦大火350周年纪念到来时,英国人选择了一种极具象征意义的方式去纪念——再烧一次。
艺术家大卫·贝斯特(David Best)受邀打造了一座“微缩伦敦”。在泰晤士河上的驳船上,他们花了数月时间,用木头搭建出长达120米的17世纪伦敦天际线:两百多栋小房子、尖塔、桥梁,密密麻麻,仿佛一座从时间里取出的城市模型。
它的使命,只有一个:被点燃。
那天晚上,英国时间八点,火光再次在泰晤士河上升起。人群屏息。火舌舔舐着微缩的街巷,橙色的光反射在河面上,像历史的幻影。
火光中,伦敦又一次燃烧,但这一次,没有人死去。
如今,格伦费尔塔的拆除正在进行,白色的包裹布像一层薄纱,为这座城市的伤口盖上暂时的帷幕。希望逝者得以安息,生者好好生活。也许时间会冲淡悲伤,但不能抹去记忆。
唯有记得,才不会重蹈覆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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